貌随心生与境由心造

无极山人

貌随心生与境由心造
我认为我是一个有骨气的人。

一个人的骨气，一要看腰椎：“不为五斗米折腰”！二要看胸椎：“挺起你的脊梁”！三要看颈椎：“誓死不低头”！由此可见，有骨气不是说骨头硬，而是说骨头的关节不肯轻易弯曲。然而，弯曲是关节的天性，限制它的天性，需要意志力。这意志力就是骨气。

一根骨头上，关节最多的当数脊柱，颈七腰五胸十二，共二十四个关节。换句话说，脊柱有二十四个不稳定因素，心稍一软，就可能出现低头、曲背、折腰等“恶果”。这就得时时提醒自己：“挺直”！“挺住”！“挺下去”！俗话说貌随心生，久而久之，在潜意识和显意识的双重作用下，我竟得了“强直性脊柱炎”，想折腰也折不下去了。

现在想来，我这种心态的萌生，与家教有关。父母都是老共产党员，他们分别于解放战争时期和抗日战争时期入党，残酷的环境铸就了铮铮铁骨，特殊的经历奠定了对骨气的特殊理解：宁肯立着死，不肯跪着生。从小父亲就教导我：“做人要有骨气”！“没事儿不找事儿，有事儿不怕事儿”！倔强脾气加上特殊的启蒙教育，使我的骨气初长成。而这种心态的强化、成型，与我们长期以来的分配制度有关。陶渊明的“不为五斗米折腰”，是因为他不缺这五斗米。我的“不折腰”，是因为折不折腰都是五斗米。大锅饭的好处就是：干好干坏一个样，干多干少一个样，折不折腰一个样。而干得好，干得多（半箱子《荣誉证书》为证），又为骨气大补钙质，大增资本，大长底气。
觉悟总在吃亏后。常折腰的自矮三分，有的甚至还反蚀五斗米，但很快就爬到了高处，虽然腰还是折着的，却已是羊群里的骆驼了。门户开放飞进了几只苍蝇，商品经济催生了一种“灰色”的米，于是差别出现了。除了按月领取五斗金黄色小米或银白色的大米外，这些人获取的“灰色米”，成代数级甚至几何级增长。当我终于看到折腰与升官，升官与发财的连结曲线时，脊柱已经强直了。这时我对折腰者的鄙视，已带有“葡萄酸味儿”了。

更可悲的是，在我发现上述曲线以前，已经发现了我的“曲线”，十几年的鲠直功夫几乎白费了：我的脊柱强而不直。地球的引力和大气的压力，使我终于没有挺住，落了个“罗锅”，曲项弯背，鸭步鹅行。弯曲的外型更需要“直心”来弥补。电视剧《宰相刘罗锅》中，刘墉“背弯心不弯”的艺术形象和痛快淋漓的故事，对我骨气的展示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。

时间能改变一切。又十几年过去了，我已到耳顺之年，形势和心态都发生了变化。

今年伊始，我们“无极神禾生物质能科技中心”动工了。在建设过程中，发生了两起近乎“剪径”式干扰。诉诸法律，颇有胜算。但权衡再三，不能言战，因为“战”比“和”要痛快，而“和”却比“战”更需要勇气和智慧。首先要勇于改变不计后果的“文死谏，武死战”的传统迂腐观念，其次要勇于挑战自己几十年来“强直”的思维模式。我们不能在“神禾元年”脚跟未稳先树敌。毕竟我们要在这里待几十年，而且利害攸关。这可不是五斗米的事儿了，成败关乎我们的身家性命，必须慎之又慎。我的腰不能折，但眼角可以向下弯一弯，嘴角可以向上翘一翘，把满脸的褶子挤成笑容，把没有强直的关节，或屈或曲，表现出一定的灵活性，甚至把满身的沧桑调整出三分谦卑来。再把紧迫的工期停一停，把“受害者”的形象晒一晒。与“神禾”的命运比起来，这些都不算什么。何况示弱是一种谋略。孙子云，“能而示之不能，用而示之不用”，“强而避之”，拖而延之，避其锋芒，诱其内变。常则守经，变则从权，权变则通，最后和平解决。不战而屈人之兵，已是上上策了，化干戈为玉帛，更是超级策了。几个回合下来，我对“直”与“曲”有了新的理解。有诗为证：
率尔布衣人，背弯有直心。
傲骨天生就，不肯屈半分。
今知曲之妙，顺势游余刃。
世上无真直，曲弯是直真。

回过头来，再看那些折腰者，也不那么讨人嫌了。农民看粮仓，商人看荷包，政界看位子，至于折没折过腰，就不那么重要了。《庄子•胠箧篇》中云：“彼窃钩者诛，窃国者为诸侯，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”。窃者尚且如此，折腰算什么？折腰只是特定环境下的一种思维方式和实施手段，无损人格，无关道德。自古英雄非寂寞，惟有胜者留其名。例如韩信，没有胯下一钻的韬光养晦，哪有历史大英雄之名？

我忽然想到，如果早有这个心态，能伸能屈，屈伸自如，我的脊柱或许就不会强直，貌随心生嘛！不幸的是这种强直是不可逆的，否则，我现在该枯木逢春了。然而，强直的脊柱不可逆，心境可逆，这就应了另一句话“境由心造”！